朝花夕拾

摘自駱以軍《我愛羅》自序 麥田出版


我愛羅，妖魔之子。
只愛自己的阿修羅。

據說，在漫畫出版社為岸本齊史《火影忍者》舉辦的人氣大賽裡，僅次於漩渦鳴人
（他是男主角）、卡卡西老師、宇智波佐助，得票數高居第四位的，便是這位具備
恐怖、殘忍、無愛人能力的瘦小畸形少年。而他的忍術（砂縛柩、砂瀑送葬）展開
之巨大景觀，讓人不寒而慄，像地獄門開。他的形象，讓人想到葛林《布萊登棒棒
糖》裡的少年品基，或是巴加斯‧喀薩《胡莉婭姨媽》中的天才劇作家卡瑪喬。他
們總是在心智、感性力和對歷史（或時間）之理解力皆極弱小單薄的軀殼裡，藏匿
著可拔城毀國的妖魔力量。他們是典型的受虐兒，被人世遺棄的怨靈。

我想像著，這樣的一個角色，能引起一整世代之人的共鳴，那背後積累的自我投射
與自我戲劇化，調度傷害記憶以聚攏成一個冷冰冰、多疑疏離、不知如何描述自己
且不知如何愛人的少年超人之夢境，或許已不僅僅以斥之「經驗匱乏者」、「青少
年法西斯」、「泡沫經濟神話之複製人」，而能理解他們，隔著一層霧翳所看見的
這個世界。

我身邊有許多典型之「我愛羅」。他們慢慢由無愛的少年，變成無愛的中年。且繼
續老去。

如何觀看他人之痛苦，如何感受並同情。

如何啟動愛。

如何在那自給自足的傷害劇場中，隨著慢慢越過另一個年齡的邊界，學習在那器質
性、像噴射成形之塑料合成物一般的靈魂，找到一個可以讓淚滴流出的缺口。

我幻想著，佛的眼淚費人疑猜滴落的那一瞬，就是我愛羅們為造物主未曾輸入之記
憶、傷痕、抒情詩……重組並自我創造的時刻。愛人的能力，犧牲的能力，笑的能
力，同情他人的能力，對於無意義殺人、貶低人或遊戲般施虐之憤怒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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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看完整本書，而且總也不太喜歡駱式的猥瑣情調，自序還比較好看。

雖然文字很繁複，充滿了大量的修飾子句，讓我一直回頭找主詞在哪裡。
可是難得有一次想說，我懂我懂。

一半也是個我愛羅的自己非常地理解他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並且我也常常用不是的那一半看著身邊的純粹我愛羅們，
如何一再上演著自給自足的傷害戲碼，
過度害怕想像中的被遺棄，於是先發制人的以遺棄別人來自我安慰，
或是，竭盡所能讓別人可以遺棄自己，
就能夠繼續自我可憐舔舐傷口，藉以維持生存的動力。

但願啊，在跨過另一個年齡的界限時，真能在固化塑形的靈魂裡敲裂一角，
找到一個能夠同情他人能夠好好愛，自由流淚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