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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釣

昨夜的夢裡一定誤闖某個黑森林,所以微微失眠的愛麗絲被迷路的懷錶兔帶到了歧路花園;所以清晨五點,我在溫暖的花格床舖上醒來。咦,一片指甲月亮被留在天邊,剛剛是哪個粗心的女神在阿爾卑斯的雪上偷釣她的小冰墜,害得夜空紫色的妝容沾上了微暈的蔻丹?

證據不足,目擊者晚了十分鐘開窗,目睹的只有結局沒有過程。朝陽漸漸浮現,他的顏色太明媚,把前一個妝卸得一乾二淨,這下連現場都被破壞了。

要抓神的小辮子果然很難。

◎失火了

地理課本正經八百說:冰川流經處會形成U字型峽谷,每日大約移動數公分。

我的簡介是這樣的:冰川不挑食,上桌的東西一律照單全收。走路樣子很特別,不停前進,不停佇足,流動與凝固共存的奇妙物態。在冰川的字典裡,人是一種匆促惶急的生物,連好好走路都沒時間。他還來不及眨個眼,怎麼人間的電影都不知道換到第幾輪了。

「天青地綠~小心野花~」

突然整座阿爾卑斯山脈都在敲鑼吶喊,石灰岩上燒出一叢叢的彩焰,縱火的頭兒喊失火,叫我這無辜的池魚往哪兒逃?野花燎原,逼不得已我只好拼命跳火圈。冰川與高山草原背著手在看熱鬧,絲毫沒有救火的打算,奇怪明明坐火車來看熱鬧的是我,為什麼在這裡變成人類馬戲班?

◎山的時鐘

和風暖日當然很好,就是陰晴不定又何須戚戚,山不來即我,那我就去即山吧。七月,什麼花開呢?山大笑:雪花嘩嘩嘩。

山正入定,任憑輕慢的凡人拉扯摩挲他的衣角,端凝如故,六字真言隨雪不斷重覆播放:「夏蟲不可語冰夏蟲不可語冰……」雪的溫柔是雪掩蓋了這個世界,不論這個世界是醜惡或骯髒。但本質越潔淨的事物越不能忍受丁點不堪,就讓白色待在人們踐踏不到的上方吧。下得大了,我無法看清前方,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感官開始冬眠,彷彿彈彈手指就會聽見自裡而外開始崩裂。咫尺就成天涯,原來愛情的第一種聲音是從漫天風雪裡靜靜落下。

三千公尺的空氣把氧瀝出來,剩的釀成一壺太順口的烈酒,不知不覺就顛倒了眾生,世界轟然一陣暈眩。

山說,不急,慢慢來。我甚至感覺到他嘴角惡作劇的笑意一圈圈散開。

天上一日,人間千年啊,回去不就老得不像話了?

山說,那又何必急呢,等待已經是你們所能承受最大的重量了。

於是我坐下,捧起一杯可可。是啊,人們需要時間,看雲霧慢走。

可可的溫度剛好解酒,於是我寫下一封信寄給遠方未來的自己,如果滄海沒有桑田幾世沒有大亂,找出的鑰匙依然能夠插進家門的鎖孔,那麼也許可以收到山中的一種速度。不知道多久以後,直到日神達達的馬蹄聲從遠方壓近,群山行禮如儀,我順著連綿的衣袖溜滑梯,膝蓋,腳踝,趾尖,跌落人間,以山、的、時、間、觀、念。

嘿,要是,要是我的沙漏是聚寶盆,日子越用越多,或者你可以給我一張空白支票,上頭的簽名說賜妳的歲月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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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dolcevi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