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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 Frank Huis
                                          
我原是愛聽磬聲與鐸聲的
如今卻為你戚戚於小院的陰晴
算了吧 管它一世的緣份是否相值於千年慧根
誰讓你我相逢
相逢於這小小的水巷如兩條魚

小橋流水人家,你總覺那該是蘇杭的婉曲水巷,但色彩加深輪廓加粗之後就是眼前的石橋運河花塢,古老的建築從老花眼鏡上方打量,於是所有的景物都在水波上失焦。

老一代的人髮型就那麼幾種,建築也是,鐘型、山型、樓梯型。阿Q式的房屋稅課徵法這樣說:稅額以房子門面的幅寬為準。所以門都窄得很,也幸好荷蘭人有北歐人高瘦的特徵,不過大型的傢俱及行李就得由樓頂上突出的細棒加裝滑輪搬運,想想吊東西時會發生的狀況,八成在這貓天天都在鋼琴上昏倒。

天氣實在不妙,還沒做好夏天穿冬衣的思想準備,內外夾攻,寒意更是一陣陣自腳底升起。拉緊兩件外套,縮著脖子走進市街中,一眼看見彩虹旗和奇妙塗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語言隔閡所以看來頗藝術)在百年建築間上下其手大膽偷情。台灣的公車也有立可白看板,深怕粗魯的愛意有路人不知;台北的房屋一樣新舊同籠,只是捷運啟用後,你才發現一路行去的頭頂窗邊老是多了鐵皮鐵條石綿瓦,親愛的家鄉總是似有若無地透出暴發戶的氣味,即使是誠品的香氛噴再多也不能毀屍滅跡,就像廁所芳香劑的功用是讓你不必捏著鼻子卻仍然可以聞香下馬一樣。

哎,我要克制自己不要崇洋媚外。

「過三條運河的右手邊」這種指示看起來不難找,實際找起來非常可疑。進去熟食店問店員,她的回答類似這樣:「直走。有教堂。左邊(奇怪地用左手比教堂,右手比方向,於是手打結在一起)。到了。」聽起來就像是有張戰略地圖釘在眼前空氣中,她啪啪啪快速插了三枝旗子,我們要負責攻下它們。算啦,好歹限時的尋寶遊戲有了玩下去的理由,要不然第一次丟骰子就請退回原點實在不是普通的討厭。踩在濕漉漉的石板人行道上,若閉眼去感覺空氣的含水量和溫度,會以為自己走在二月的陽明山,手錶的數字可是北半球的七月一日啊,大學聯考以及我那巨蟹座媽媽的生日。

轉角處突然出現幾包垃圾擋住通道,正準備側身閃過時,垃圾車瞬間停在身旁,車上兩位清潔隊員一個彎腰就拎起四包垃圾拋進車斗,金髮酷帥的清潔隊員耳環鼻環閃動的光芒還在,車咻地又走了。一行三人雖不到目瞪口呆的地步,但久已凝固的職業刻板印象卻嘩啦啦融化潑成一地水。

西教堂的鐘聲適時響起。God bless us。耳朵的電子地圖比三雙近視眼更精確,左轉右轉總算看到Anne Frank Huis的標示緊緊貼在轉角處,低調得一如那個被迫成為幽靈人口的年代。

從前小學生不是都會有看偉人傳記寫讀書心得的功課嗎,我的偉人傳記有書殼,雪銅紙會反光還會割手指,很漂亮,大部份的編排也都很政治正確,例如孫中山配鄭成功(民族英雄),史懷哲配野口英世(濟世救人好醫生)等等,可是安妮法蘭克卻和卓別林放在一起,卓別林戴著高禮帽揮著手杖在跳舞,而安妮的微笑那樣青春又甜美,Charles Chaplin And Anne Frank,這個and怎麼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到底他們的人生中哪一段可以手拉手,乘文字之舟共渡一程呢?我忘記後來看完是哭到笑了,還是笑到哭了,始終搞不太懂,不知道是哪個小說家偷偷跑來插花當編輯,竟然對小學生這麼誠實:高潮迭起的長長默劇和瞬間燒盡的燦爛煙花,嘿,你們看唷,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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