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日出

四點，航線劃過俄羅斯天空，雲為最後幾顆睡眼惺忪的仰慕者蓋上被子，晨曦燦亮的箭尖上懸掛著波音七四七，阿波羅想必常拿這世紀科技當不定向飛靶，在每日駕車出巡前做個暖身，可惜凡人的眼睛耳朵都被封了仙蠟點了花汁，俊美的日神想是不願他的信徒見光死。

日出而作的農耕民族血液仍然純粹，因而我再也找不到夢的自動門。

◎海平面以下

AM5：20，荷蘭Schiphol機場。早的讓人意識到旅行的實在感，因為在空寂大廳裡，疲憊的人們眼光渙散得一如流浪漢。

聽聽那冷雨，它坐著13℃的空氣前來迎接亞熱帶的呼吸。我裹緊了秋天的棉外套還是打心底顫抖，好…冷…的…夏…夏天啊。

Aalsmeer市場的入口處掛了一幅花卉全圖，如果說一花一天堂，那這裡根本就是天堂萬客隆。一進入內部，突然覺得自己變成小得不能再小的子畫面，是泰勒化中找不到定位的不速之客，各種顏色的線段在穿梭轉彎，偶爾停住固定一個角落，偶爾縱橫來往快速奔馳。幾百朵海芋織成左上角，幾百朵鬱金香是它下方那片彩虹圖，交易中心內的輪盤與耳機隨時決定這匹錦緞上圖案的樣貌，更難以想像的是，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讓它瞬間變色。

市場自然不是什麼可以令人佇立發呆的地方，物流行進的速度衝得人一陣踉蹌，Aalsmmer翻湧的是鮮花的洪水，即使是浪頭上的小小泡沫，也可能是世界各地送出的幾百萬交易。就像站在溪石上凝神看水，會錯覺自己下一秒就要隨波逐流了。

參觀走廊上的掛牌傲然地注視遊客們，以世界各地的語言寫著：「荷蘭的花來自愛士曼鎮」，猛一抬頭看見有點歪扭的中文，還真是驚喜了一下，目光卻又眺望起十三小時以外的小島，那兒什麼都有，也什麼都沒有。有的是錢可以買到的物品，沒有的是品味的時間與心情。名詞比較凝固實在好掌握，我們對流動而具有個性的動詞束手無策，因而只能搬出一種修辭方式叫做轉品，直接乾坤挪移說：「噢，今天的天空好希臘」，哎哎誰能為每種色彩聲音與氣味申請專利商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