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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

午夜兩點半才從M的語聲中游上岸,他的心思海洋比重太大容易令人越漂越回不了頭。鑽進被窩前冒出的最後一個泡泡是:應該都好好說了再見吧?最後一眼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讓人傷心吧?太期待的旅程怕它遭天譴,應該快快睡著證明自己不興奮……水泡咕嚕咕嚕地浮出海面,我沉進夢裡頭。

台北的天氣依然在蒸煮炒炸,出發前的最後一刻永遠還在打包,我下定決心學狗狗甩水,咻咻兩下把壓在身上的日常生活用離心力打發掉,然後拼命往前跑,跑到一個色彩解析度無限大的地方,像用嚇人治打嗝一樣,看能不能用洩洪的顏色治好對一切的慣常無感。

Bon Voyage!一路順風!M和P都笑著揮揮手。

◎13小時迷航

靠窗座位是短程飛行的幸福,和長程旅途的夢魘。身旁的母女很古意,我無聊呆望著電視螢幕,自言自語說,唉,飛機上會不會轉播世足賽啊?這時旁邊竟然有回音,捲髮像貴賓狗的大眼女孩哈哈地笑開來:妳也看足球喔?我支持阿根廷噢,我本來想要是晚三小時出發就好了,有始要有終呀。

這是我們第一個話題,真是好親切的台灣人調調,自家門前沒有雪、愛管他人瓦上霜的有志一同。十點,機長用腔調十足的英文廣播:I think many of you want to know the result of World Cup championship, Brasil 2:0 Germany……,機艙一片彩聲,原來連機師都入境隨俗起來了呀。

頭兩個小時很快就過了,交談幾句,吃可以吃的機上餐點,看看資料,聽音樂,11點過後,燈逐漸停止呼吸,無聲的Monte Cristo在Chateau d’If 裡挖地道,我的懷錶兔也在挖地道,不過睡意被關在厚厚石牆裡,東敲西打就是找不到它。整個機艙變成了巨大的孵蛋器,燈泡影子在頭頂搖晃,一顆顆排列整齊被箝夾安穩的蛋正進行時空轉換,蛋架完全量身訂做,連換面取暖的自由都被列管。我想我的幽閉恐懼症要輕微發作了。

兩點,蝦式睡法的容忍度已經到了極限,隔壁的媽媽遞來午夜快餐冰淇淋一份,不搭軋的感覺弄破了蛋膜般的眼皮,我鑽出蛋架,在餐點準備室外面吃完冰淇淋,開始做瑜珈,和善的荷航空姐盯著我說:Is there anything wrong?我手舞足蹈一番:Oh, I’m taking a rest,她一臉過來人的笑法。

◎亡羊

動物都愛劃勢力範圍,人不好意思用液體氣味,不過把名字到處亂灑其實就是變相電線桿旁繞圈圈。我很消極,只是會忘記數好帶出門的羊兒,於是牠們就在任何可能的歧路優雅地咩咩跑走,也許會懷念主人的仁慈與迷糊,在世界各個角落為她當起眼線風箏,雖然她從沒再遇見這些牧養過的部份自己。

今年第一隻跨欄成功的是水藍桔梗花髮夾,它大概想去普吉島浮潛,所以在曼谷轉機走了。馬奎斯說,物件自有其靈魂。我的羊從沒有走失過任何一頭,只是它們在這片草原的住宿卡用完了最後一格,走了,下一站會在誰的眷顧下歇歇腳,天知道。凡人的望遠鏡終究不被應許看見前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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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dolcevi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