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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天氣是你喜歡的,
草木鮮烈,天空蔚藍,陽光眩目,
而你恰巧在空調涼颼颼的室內、車內或咖啡館或臨窗的屋裡,
便容易讓人失去現實感,以為外面也是如此的氣溫,
冷,再加上反差極大的光影,就以為自己置身在某個你想去或曾去過的國度。

                                                                                        --《古都》.朱天心

每個我駐守過的咖啡館都有著相似的基因,木質肌理,綠葉掩映著落地的整片光影,坐在臨窗的位置看著街巷中走動的行人,像是看默片一樣的迥異殊界。從求學到工作,其實從來沒離開以學期為單位的生活型態,於是我養成了對於這種時光與天氣的迷戀。

這迷戀彷彿從小就開始了,那年代冷氣還是高級享受,但連電扇竹席都無法抗衡溽暑炎光的時刻,父親會打開主臥房裡唯一的那台大同,三個人各自帶了書,偶爾還有綠豆湯什麼的,各據一角進入自己的世界,通常父親坐在扶手籐椅上,看沒一會兒總度咕起來,然後就攤開涼蓆晝寢去也;母親多半和我一起坐在大床上,翻翻報紙或講義,看著看著也就睡了;我看些什麼呢?Peter Mayer那本山居歲月是午覺床頭書的第一名,七月炎午穿過玻璃窗大量撲灑進來的陽光,讓人彷彿就身在南歐一樣,每回進行這樣的閱讀儀式,我總是需要放些甜點在床頭櫃上,邊吃邊讀,要不然每一頁的食物簡直都像賣火柴女孩劃開的垂涎幻夢一樣......,偶爾瞄一下沉睡著的雙親,覺得自己幸福到難以言喻。

還有大學某年暑假,還沒有開始單車通勤的生活,每日九點前準時走到仁愛路搭公車到聯合報,晃晃悠悠到松山去游泳,游到接近中午了,跟母親一起吃個中飯或者自己到聯經看書,再慢慢沿著忠孝東路走,從國父紀念館的側門進去,脫掉鞋子拎在手上,踩一段健康鵝卵石步道,盡頭的門出去就快接近光復南路了,靠國父紀念館的一側是楓香綠去的整路,另一側則是鐵錚錚的木棉,夏天倒是它收起火焰的季節了。逛著櫥窗,慢慢走到當時還在的誠品,浸一下它獨有的清冽香味,再穿越停車場到巷子裡的La Crema,在窗邊大熊的陪伴下,靜靜讀個一下午的書或是寫東西。偶爾老朋友會推開門,在吧台邊的座位笑語一陣。那就是我記憶中夏日的典型模樣。我的生命中總是不乏這種對於時間的奢侈用法,所以當慢活運動開始時,我忍不住想著:這不就是我的例行公事嗎?

又開始這樣的天氣了,草木鮮烈,天空蔚藍,陽光眩目,旅行對我來說總是一個灌頂的過程,好洗去學期中以週為刻度以段考為循環的重複疲憊,今年卻決定待在原地哪都不去。那些未填滿的日子是開出去的空白支票,大手筆地隨便受票者要怎麼提領。

但它始終無人取用。

後來才明白,這是供需平衡問題,原來夏天是自給自足的,老太陽照在每個人的頭頂上,無私而遍徹,不必等待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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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dolcevit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